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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幽静,雾霭不散。

青石苔藓在夜雾笼罩下沁出模糊黑影。

石阶蜿蜒,隐约可见亭台楼阁掩映其中。

翟乐刚到山脚就被护卫拦下,二人神色为难,正欲开口就被翟乐一道掌风推开。他撩起衣摆,双膝重重跪在石板上,发出咚得一声闷响,连声音都添了几分少见哽咽与哀求。

“阿父——”

“阿娘!”

“你们就见一见儿子吧。”

仅是两句话,眼泪就不受控制滚落。

恰逢此时天空飘起了朦胧细雨,更衬得他狼狈无助。两名守山护卫互相对视,也不敢让翟乐就这么跪在这里,急忙折身去山上报信。另一人上前劝道:“主君,您看眼下这个点,老爷夫人都已经歇下,您要不要明日再来?”

自从他被调过来保护山中隐居的贵人,光他撞见翟乐吃闭门羹的次数就不下两手了。

民间一度疯传翟乐得位不正。

若先主真的传位翟乐,翟乐伯父以及父母为何不肯见他?这说明当年宫变另有隐情。

护卫一开始心里也在悄悄打鼓。

但有一回亲眼目睹老爷夫人站在半山腰目送国主落魄失望离去的背影,二老偷偷地拭泪叹息,护卫又不确定了。再者,他只是一无名小卒,翟乐得位正不正也跟他没有关系。

翟乐抿紧唇,倔强得不肯起身。

护卫意识到今天这回跟以往都不一样。

外头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不多会儿,前去通传的护卫回来,答案也毫不意外,二老依旧不肯见翟乐,又带话说夜间山路难行让翟乐回去路上注意安全。翟乐将唇咬出了血:“告诉二老,今日见不到人,以后只当……只当没生过翟笑芳这儿子。”

说完,林间飞出一物砸他跪着的石板上。

“翟笑芳,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这声喝问从不远处树后传出。

跟着走出一名鬓角半白,留着长须、身着儒衫的中年男子,正是他多年未见的父亲。

翟乐父亲也没想过儿子会这般狼狈失意。

怒气稍稍缓解:“跟上。”

翟乐亦步亦趋跟着上山,借着月色发现父亲眉宇间也有愁色,后者这身衣裳不像是被吵醒披上的,倒像是一直没脱下来。他父亲很懂养生,记忆中极少会熬夜晚睡。父亲也注意到翟乐时不时投来的眼神,叹气道:“近来天时不佳,你母亲一病不起,叫人忧心。”

翟乐这个节骨眼还跑过来大喇叭喊人。

硬生生将她吵醒了。

或许是母子连心之故,她非说翟乐肯定是受委屈了,出事了,让他下来看一眼怎么回事才能安心。结果他刚来就听到翟乐那句话,听得他眼前一黑,失控之下选择出声呵斥。

翟笑芳这是要剜了他俩老东西的心吗?

翟乐脑子嗡得一下,差点罢工。

“阿娘病了?”

“或许是要到年纪了。”

翟乐心脏抽了一下。

母亲是个普通人,生来体弱,早年生他还伤了根本。这些年母子分离不得见面,心中郁结难消,身体自是每况愈下。知命之年,这年纪搁在普通人身上勉强能算高寿,但对翟乐而言却太短太短。倘若母亲有个三长两短……他在夜风中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往下想。

父子俩默契不提翟乐此行目的。

翟乐母亲披着氅衣,立在廊下出神。

直到黑暗中出现两道人影,她眼中闪过惊愕、惊喜、激动之色,似乎不敢置信翟乐能上山,几乎踉跄着跑去,口中直呼:“我儿——”

“阿娘。”

“我儿定是受了委屈了。”

翟乐咬紧下唇,心中懊悔不已。

“阿娘,是儿子不孝……”

懊悔自己错过了这么多时间。

父母拒绝见他是因为自觉愧对大伯,因为他们儿子翟乐对几个堂兄可是一点没客气,完全将堂兄当成配种繁衍的工具,诸多羞辱加身,但凡是个气性大一些的,宁肯自尽也不愿意这般受辱。父母劝不了儿子放过几个倒霉政敌,也不能劝儿子给倒霉政敌痛快死法。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见翟乐。

唉,也不知道下一代怎么走到这一步。

他们上一代是孪生兄弟,关系好得像是一个人,却因各自子嗣斗争而陷入左右为难。

就在一家三口都要哭成泪人的时候,翟乐察觉到院外出现伯父气息,二人隔着院门遥遥相望。好一会儿,他大步上前,撩开衣摆跪下,作势请罪。这个动作也吓到在场三位长辈,心中同时浮现一个不祥的猜测——笑芳是彻底忍不了他那几个堂兄,将人给杀了吗?

翟乐伯父身体晃了晃,但还撑得住。

“时也命也,你——无需这般。”

他那几个儿子什么德行,他心里清楚。

他们死了,也怪不到翟乐头上。允许他们留下一缕血脉就够了,其他的也无法多求。

“兄长留下的基业……”

翟乐为难地低下头,握拳含泪。

“侄儿怕是要辜负兄长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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