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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抬眼,目光却下意识躲闪开妻子那淬火般的视线,只敢盯着对面墙壁上那幅寓意“高升”的《青松图》。

他喉结上下滚动,勉强压下翻涌的狼狈,硬是在脸上撑起一个虚张声势的表情,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固执:“妇人之见!懂什么?”

“不这么做,农业局局长的位子能轮到我柳璜?”他霍然起身,焦躁地在厚软的地毯上来回踱步,“多少人眼珠子都红了盯着这个肥差?”

“不费代价,天上能掉馅饼?那是张超森点了头才有的!”

他猛地停下,转身指向楼梯方向——楼上,女儿柳雯的房间紧闭,死寂无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道理你不懂?”

“孩子?那是你亲闺女!”朱洁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尾音颤抖得几乎撕裂,“江昭阳的条件,何狄那东西能比得上万一?”

“你倒是说说看!人家昭阳是什么人品?什么家世?何狄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柳璜被戳中心窝最隐秘的溃烂之处,脸上强装的镇定寸寸剥落,露出一丝狼狈的灰败。

他烦躁地挥手,像要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我……我哪知道他命那么硬!”

“五天!整整五天音信全无,搜救都放弃了!”

“谁会认为在这种境况下还能生还?江边捞上来的,不就是他的证件夹吗?”

“一般过三天找不到人,搁谁谁不以为他死透了?”

“谁能想到他还能从阎王地府爬回来?”

“现在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说这些还有屁用!”他用力喘了口气,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试图重新稳住阵脚,“再说了,何狄马上就是副镇长了,前途无量!”

“往长远看,未必就比江昭阳差!”

“不比他差?”一声凄厉的哭喊从楼梯口传来,柳雯不知何时已站在阴影里。

她穿着件皱巴巴的旧睡衣,头发凌乱,脸上泪痕狼藉,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她赤着脚走下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控诉,“爸!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啊!”

“何狄他……他根本就是个畜生!恶心!肮脏!我多看他一眼都想吐!”

她冲到柳璜面前,单薄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仿佛风中残烛,“你知不知道他晚上回来,身上那股香水和酒精混着别的女人香水味,简直要把我熏晕过去!”

她嘴唇哆嗦着,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那几个字,“他是一滩恶心的泥!是永远甩不掉的噩梦啊!”

泪水再次汹涌地漫过苍白的脸颊,每一颗都带着灼人的冰冷。

柳璜被女儿这从未有过的激烈顶撞逼得后退一步,脸上青白交错。

他强压着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干涩地试图安抚:“雯雯,你冷静点!江昭阳……不就是皮相生得好看些?”

“关了灯,男人还不都一样!”

“眼光要放长远!想想何狄的前程,副镇长只是起点!”

“以后荣华富贵,有你享不尽的福!”

虽然这样说,柳璜心里还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个江昭阳真是命大啊!

失踪了几天,谁还会认为他有生还的希望?

自己还不转向的话,那岂不是吊死在一棵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