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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于最后时刻,他甚至还有反杀周迟的能力,最不济,其实也可以是个同归于尽。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重云山掌律,到底放弃了这个打算。

西颢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另外一个“自己”。

看着那浸染鲜血的土地。

最后,他看向跌坐在地的周迟。

周迟看着他,忽然说道:“原来掌律是求死而已。”

一座重云山,无数知道周迟和西颢恩怨的人,都当这位掌律是要来追杀周迟,就连周迟,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但到了此刻,他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位掌律万里而来,竟然是为了求死。

西颢飘荡在周迟身前,淡然道:“我有一肚子话要说,之前那些,算是说了一半而已,那一半只是走出泥潭之前的西颢所想,现在要说的,是走出泥潭之后的西颢想说的。”

周迟坐直身躯,轻声道:“请掌律赐教。”

西颢微微一笑,“何煜若是知道我下山了,定然是觉得我要来杀你,至于谢师妹他们,更是如此想了,但好像所有人都看错了我西颢,既然他们想不明白我为何非要杀你,为何不想想,我其实有可能不是来杀你的?”

“不过经此一事,何煜应该不会是那般犹豫的性子了,此后可以勉强算是个合适的宗主了。”

周迟微微张口,没能说出话来,但此刻,也不由得有些佩服起他来,因为他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

“开打之前,我说我信了你几分,是因为你出乎我的意料,短短几年,就成就了归真境界,你若不曾归真,我不会与你多说,直接把你打杀就是,一个天才,但却没有那么天才的天才,身上还有这么多麻烦,早些杀了就是,不值得赌一把。”

周迟说道:“原来掌律这一次前来,是为了和我赌一局。”

西颢淡然道:“我这一生从不与人赌,既然最后想赌一把,那么自然要挑一个值得的人。”

“我年少时候曾离开东洲,见过其他几洲的修士,也知道其中的差距,东洲偏居一隅,修士们宛如生活在牢笼里,不如其他洲修士远矣。”

“重云山处境,其实差不多,偏安西南,北边的宝祠宗那般大张旗鼓扩张,再远,总要来到庆州府的。”

“一座玄意峰,衰败多年,他们却舍不得重新开始,任由宗门止步不前,我自然不满,我爱此山太深,当此之际,我自然要站出来,为此山做些什么。”

“所以我便谋划多年,要废除此峰,重立传承,广招弟子,让此山更强,至于是否不近人情,是否还要所谓的剑修,都不重要。”

“换一句话说,重云山这百年可以没有剑修,下一个百年若是境遇不同,也可以将我苍叶峰换做剑峰,因时制宜而已。”

“只是破而后立,最难的就是这个破字。”

“我几乎功成之时,你却来了。”

西颢笑道:“他们定然想我西颢功败垂成,会无比恼怒,最开始的确如此,想来任何人做一件事,做到最后,快要功成之时却不得不放弃,也会无比难受,何况我西颢是那么固执的人。”

“但他们全部小看了我西颢,我做一山掌律多年,没有任何私心,你展露天赋,众人欣喜,我却要想想,你从何而来,为何而来,是否与此山一心,得一天才自然让人欣喜,但他们却想得太少了,只以为我针对你只是我从来固执,恼羞成怒而已。”

周迟说道:“掌律所思,不无道理。”

“我的确是个固执的人,坚持己见,但为何?是何煜他们让我看不到任何成功的可能,你若是能让我看到希望,我为何不能放下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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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大才,心思缜密,天赋极高,我西颢也曾自认自己是大才,眼界广阔,但别说面对一座宝祠宗,就是面对登天两字,我都几无办法啊。”

西颢看着周迟,“但你肯定会做得比我更好的,所以我从固执的泥潭里走出来,选择相信你。”

“我已经留书何煜,我若身死,你继任掌律之位。”

“我虽未能死在此山中,但既然死在万里之外,便为你省去许多麻烦,对外大可说我西颢闭关身死,无能而已。”

西颢微笑看着周迟,说道:“不要拒绝一个将死之人。”

周迟沉默不语。

“周迟,现在可以回答我那几个问题了吗?”

这是开战之前,西颢的那几个问题。

周迟想了想,说道:“我若报仇,不会拖累重云山,我的归处,亦非祁山,至于赌一把,掌律不是已经赌了吗?”

“重云于我有恩,自然相报。”

西颢点了点头,有些满意。

周迟忽然说道:“掌律既然已经放下,何必求死。”

西颢看着他,笑道:“我说过了,你和我有些相似,都是偏执之人,既然偏执,执念便重,我既然已经决定赌上一把,那么,又如何会让我自己有一丝输的可能?”

“你与此山,只有我才是你和此山唯一的隔阂,哪怕只有一丝,也不行,只有我死,你心才能完完全全彻底归于此山,再无任何隔阂。”

“我深爱此山,所以我不能允许因我而出现哪怕一丝的意外。”

周迟忽然说道:“若是我此刻请掌律活下来,并肩而行呢?”

西颢摇摇头。

“我这样偏执的人,即便因你而挣脱出一座泥潭,说不定某天就会陷入另外一座泥潭,到时候对你,掣肘太多,说不定会影响大局。”

西颢十分淡然,“若是以后某天再站到你的对面,又如何说呢?”

周迟沉默不语。

“但实际上除去这些之外,还是我深爱此山,但在山中颇为不快。”

西颢说道:“我打压玄意峰这么多年,山中不喜我者众多,我不喜他们也多年,与他们间隙早生,到底不是一路人啊。”

“你不一样,你有几分和我相似,但内里,还是跟他们一般。”

“我死之后,此山一心,如此最好。”

“我爱此山,却不爱山中众人。”

西颢揉了揉脸颊,吐出一口浊气,笑道:“真是无解之事啊。”

周迟沉默,西颢的确和自己相似,跟自己对祁山的想法,相差不大。

“周迟,我要祝愿你。”

西颢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要祝愿你剑道境界一日千里,去那青天之上,世间诸多事,一剑而已。”

“只是到时候,理应不会忘了重云山吧?”

周迟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如今已是重云掌律。”

西颢哈哈大笑,快意至极。

……

……

就在此刻,一道身影坠落此地,正是脸色苍白的重云宗主。

他从东洲赶来,日夜兼程,依旧慢了一步。

只是当他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并无喜悦和悲伤,只有深深懊悔。

西颢看向这位宗主师兄,微微一笑。

——

“我困了多年,烦了多年,你不管如何劝我,我都不会听,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的性子。”

矮山山顶,西颢飘荡于重云宗主身侧,淡然不已。

重云宗主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我已将掌律之位传了他,你应当不会拒绝才是。”

西颢微笑道:“当初宗主指定你做宗主,我至今也不觉得是对的,只是我明白一个道理,重云山在你手中,才是重云山,在我手里,或许只是另外一座宝祠宗。”

“我爱此山,就该让它如初见那般才是。”

重云宗主忍不住说道:“既然想要它如初见,你这些年到底又在干什么呢?”

“掉入泥潭而已,只觉得山不存,何来初见模样?不过现在很好,有他在,山在,亦如初见。”

“你经过此事,今后应该会果断一些了,不过你想不明白的时候,听他的就好。”

西颢摆了摆手,踏入云海之中,渐渐远行,身影渐渐消散。

重云宗主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西颢背影,说不出话。

云海里遥遥有声传来。

“其实我也喜欢吃火锅。”

“只是我从宝州来,我心中的火锅,不是你们这些辣死人的东西,是那铜锅涮羊肉,配上麻酱腐乳而已。”

“现在好了,山上都是你们这些庆州府的家伙了。”

最后的最后,那个消散于天地间的高大男人高声笑道:“我爱此山,愿为此山堕无间地狱,煎熬万万年,只愿此山万古长存,永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