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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上,歪歪斜斜站着兵卒,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萧索,贺瑰见状,声音突然拔高,猛地攥紧刀柄,指节发白。

一个伤腿未愈的老卒正扶着长枪咳嗽,单薄的衣衫在秋风里凌乱不堪,旁边站着几排面黄肌瘦的年轻军卒,铠甲松垮地挂在身上,活像挂着铁皮的稻草人。更远处,许多头发花白的老兵蹲在地上,正用豁口的陶碗分着半瓢浊酒。

“马匹呢?”

夏鲁奇突然问道。

众人这才发现,所谓的军骑,不过是十几匹瘦马,正耷拉着脑袋,肋骨根根可见,一匹带伤的灰马突然前蹄一软,竟跪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李愚弯腰拾起地上一柄生锈且甭了刃口的横刀,苦笑道:"赵招讨这是把各营要扔的破烂都搜罗来了。”刀身的锈迹中带着,轻轻一掰竟断成两截。

这时,之前那个叫吴皋的老卒走上去,面露苦涩地走到沈烈面前,递上一卷文书:“将军,这是调拨的军械清单,请您阅查。"

沈烈皱眉接过文书,展开一看,冷笑出声:“弓五十,箭二百,甲胄三百领,真是不少!”

随后,他望着校场上这群老弱残兵,突然想起什么,疾步走向粮车。苫布刚掀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他抓起一把粟米,指缝间簌簌落下许多糠秕和砂石。

“将军...”

吴皋突然跪下,“弟兄们知道是去跟契丹人拼命,弟兄们不怕死,可这...这与送死有何不同啊!”话未说完,老泪已纵横在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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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瑰怒极,胡子都气得直抖,抬脚猛地踹在粮车上,骂道:“竖子!此等军机大事,竟不思量,敢如此公报私仇,就算是大王的女婿又能如何?”说着,他猛地转身,衣袍在秋风里猎猎作响:“走,老夫这就去找他理论,如果还要肆意妄为,别怪老夫有违军令!”

沈烈却按住贺瑰的手臂,缓缓摇头:“老将军,算了。”他望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淡淡一笑:“眼下他是行营主帅,也怪我不自量力,不应该与他有言语上的冲突。”

随后,沈烈的目光扫过校场上众多身影,突然提高声音:“诸位,你们当中有不少宣武老兵,是你们打出宣武军的威名,也是你们替大王打下如今这番基业。”

说话间,沈烈走到一名老卒身前,拍了拍他的肩头。

老卒用力挺直腰板,沈烈点了点头,弯腰抓起地上那半截生锈的横刀,猛地插进土里,望了一眼贺瑰,随后又将目光扫视那些军卒。

“你们是老了,但老的是面容,花的是须发,骨子里刻的那份悍勇永远不会老,既然有人觉得你们不堪用,我偏偏要带你们去打出一个无敌,给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瞧瞧,你们才是宣武军的不朽基石!”

暮色之中,不知是谁先敲响了盾牌。

渐渐地,零星的敲击声连成一片,在这不成调的金铁交鸣声中,沈烈看见那些浑浊的老眼里,竟都亮起了狰狞的光。

贺瑰也是老人,此刻听到沈烈的这番话,感触之余,眉宇间的锐气更盛,只见他对身后近卫一声暴喝:“回营传我将令,愿随老夫杀契丹的儿郎,速来校场集结!”

赵岩是主帅,没有他的军令,包括贺瑰在内的任何人都不得调动兵马,这是规矩,更是军令如山。

沈烈之所以不让贺瑰去找赵岩理论,是因为他知道那样做的用处不大,赵岩不可能把军中精锐尽数派出。

然而,沈烈需要贺瑰,更需要贺瑰的三千步骑,如何能拉走贺瑰手里的全部兵马,还能让他主动跟随,这就需要技巧。

所以,他主动招惹赵岩是手段,用悲情换取贺瑰的同情是蓄谋的过程,最后又将同情转化为激情,由此挑动贺瑰不服老的反逆之心,甘心违抗军令跟他一起去渔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