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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楼外传来山雀惊飞的扑棱声。

袁天罡端起茶盏轻啜,面具缝隙间溢出的白雾模糊了他眼底的冷意:"殿下不是说过成大事者牺牲在所难免吗?"青铜茶炉里的炭火爆开火星,在他铠甲上溅起细碎金点。

"我懂这个道理,可是......"青年猛地攥紧茶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玉表面浮现蛛网般的裂纹。

他想起朱允熥跪在猎户坟前时额间暴起的青筋,那个曾经天真的少年,此刻眼底已经淬上了他熟悉的冷锐。

袁天罡突然起身,铠甲碰撞声惊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他抬手扯下斗笠,银色面具在阴暗中折射出森冷光芒:"百年之后待当今皇太孙继位,殿下可否想过如今的这些老臣全都不在了?皇太孙有多少人可用?"

他猛地按住桌案,震得三盏热茶同时倾覆,"殿下现在着重培养朱允熥,不就是想要让他以后变成皇太孙的左膀右臂吗?"

滚烫的茶水在竹席上蜿蜒成血线,青年盯着那道水痕,恍惚又看见阿朵发间掉落的银铃坠入血泊的模样。

袁天罡的声音却愈发冰冷:"一个本领高强的人没有什么牵挂在皇家的眼中可是大忌!"面具下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虽说朱允熥与皇太孙是亲兄弟,可人是会变的——"他故意拖长尾音,让"兄弟相残"四个字重重砸在青年心头

"自古以来皇室兄弟相残的事情还少吗?"

竹楼陷入死寂,唯有茶炉里的炭火仍在噼啪作响。

青年缓缓松开破碎的茶盏,鲜血顺着掌心滴落,在青钱柳茶的苦香中,开出一朵猩红的花。

山风裹挟着潮湿的雾气撞进吊脚楼,竹帘被掀得哗哗作响。

袁天罡猛然起身,黑色铠甲与竹椅摩擦出刺耳的金属声,他攥紧的拳头重重砸在竹桌上,震得三只青瓷茶盏同时跳起来,滚烫的茶水泼溅在案上,蜿蜒成暗红色的溪流。

"为殿下计,本帅要将一切不稳定的因素扼杀在摇篮!"他的声音从银色面具后迸发而出,饕餮纹随着颤动的喉结扭曲变形,仿佛要从面具上浮出。

远处传来沉闷的雷鸣,惊起山谷间一片飞鸟,扑棱棱的振翅声混着他压抑的低吼,在竹楼里久久回荡。

朱樉的眉峰狠狠蹙起,鎏金袖扣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芒。他盯着袁天罡铠甲上凝结的血渍——那是今早清理"隐患"时溅上的,此刻正与竹桌上的茶渍融成诡异的图案。

"我知道殿下懂,既然殿下狠不下这个心,就让本帅来背负这个罪名。"袁天罡突然摘下腰间短刃,刀锋抵住自己咽喉,面具缝隙间透出的目光如淬毒的箭矢。

空气骤然凝固,唯有炭火噼啪作响。朱樉猛地起身,苗疆服饰扫过案几,震落半块风干的腊肉。

"我不希望有下次!苗疆百姓也是大明的子民!"他的声音裹挟着怒意,却在尾音处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话音未落,人已如鬼魅般掠出竹楼,只留下衣袂猎猎的残影,晨雾瞬间吞没了他消失的方向。

袁天罡僵立在原地,直到山风卷着枯叶扑进领口。他缓缓摘下银色面具,狰狞的疤痕如蜈蚣般盘踞在左脸,从眉骨蜿蜒至下颌的旧伤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凹凸不平的疤痕,他重新落座,端起茶盏轻抿。

苦涩的茶汤滑过喉咙,混着嘴角勾起的自嘲弧度,在这空荡荡的竹楼里,化作一声被吞咽下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