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6章 各种地下版APP (1 / 2)
给力文学www.geilizw.com
陈厝村祠堂那扇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阳光斜射进来,在青石地面上投下一道光束,犹如一条甬道,通向在幽深的正厅,照射在那些层层叠叠的祖宗牌位上,金漆泛着冷硬的光。
一身老干部装,头发梳的整齐,手里捏着那把扇骨已经被摩挲的油亮的折扇,正要出门的陈永泰见到梅苹几个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立刻堆起和煦的笑容,上前迎了几步,“梅教授,各位同学,辛苦辛苦。”
“两天不见,我还琢磨着你们怎么不告而别了呢,我记得还得有几天呢?”
梅苹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陈老师,打扰了。这两天是我们阶段总结,整理一些资料,梳理一些新的问题。”
“哦,我说呢。诶,怎么,有什么事情?这村里,不说了么,大可随便问,随便去。”
“感谢陈老师的支持,其实过来,一是继续咱们的访谈工作,二呢,”她目光转向身后的李乐,“也是特意为前天在镇政府门口,李乐的莽撞行为,来向您和陈厝的几位乡亲道个歉。”
李乐上前一步,微微欠身,“陈老师,对不住。前天情况紧急,我呢又年轻气盛,做事欠考虑,出手没个轻重,不知道那两位兄弟怎么样了,过来给赔个不是,请您老海涵。”
陈永泰脸上的笑容瞬间加深了几分,连连摆手,“哎呀呀,梅教授,李同学,言重了,言重了!”
说着,脸上又露出一种混杂着后怕和庆幸的神情,“说起来,老头子我也是一阵后怕,那天那场面,太吓人了。要不是李同学眼疾手快,帮着王镇长他们,及时制住了两边的人,真打起来,那后果.....唉!不敢想,不敢想啊!”
陈永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痛心疾首”的感慨,目光扫过祠堂空旷的院落,仿佛在回忆前日的惊险。
“都是些不懂事的后生仔,血气方刚,一点就着!看到族亲聚在一起,就热血上头,不管不顾了。说到底,还是平日里管教不严,没能约束好他们,让大家看笑话了。”
陈永泰又看向李乐,带着一丝“赞许”,“小李同学,身手好啊,又有胆识!年轻人嘛,难免冲动一点,但心是好的,都是为了大家平安嘛!”
“再说了,那两个后生仔,也就是摔了一下,皮都没破,哪有要道歉道理,梅老师,您说是吧?”
话说得滴水不漏。既“高度赞扬”了李乐“见义勇为”的关键作用,又巧妙地将所有责任推给了“不懂事的后生仔”的“自发行为”,把自己和族老们摘得干干净净,最后还来个“自我检讨”。
李乐听了,心中啧啧啧,这个老狐狸啊。
梅苹脸上带着理解的笑意,“陈老师宽宏大量。我们做我们做研究的,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田野点发生冲突,这既违背学术伦理,也背离了我们深入基层、了解民情的初衷。”
“理解,理解!”陈永泰连连点头,“你们是大学者,来帮我们记录历史,研究发展的,我们欢迎都来不及。小事儿,你们该怎么进行就怎么进行。”
“谢谢。”
气氛似乎一片“和谐”。
祠堂侧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深色衬衫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凝重,凑到陈永泰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陈永泰捏着折扇的手一顿,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翳,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微微颔首,对来人道:“知道了,你先去安排吧,我这就过去。”
来人应了一声,匆匆退下。
陈永泰这才转向梅苹,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梅教授,几位老师同学,不好意思,村里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坐,喝杯茶?”
梅苹敏锐地捕捉到了刚才那一瞬间气氛的微妙变化,但面上不动声色。“陈老师客气了,我们就是来道个歉,顺便看看村里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协助调研的地方。您有事尽管忙,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也好,也好。”陈永泰点点头,“你们自便。”
等陈永泰先出了祠堂,几人也跟着。
大门外,阳光刺眼,空气燥热。
几人刚下了台阶,没走几步,就听见祠堂后面传来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声,夹杂着一些嘈杂的人声。
。。。。。。
等几人循声走过去,就瞧见,前几日里经过的陈厝村祠堂后面的那块空地,此刻已全然变了模样。
空气里弥漫着香烛、纸钱焚烧后特有的呛人烟气,混合着海腥。
一座巨大的、用竹竿和蓝白相间的塑料布搭起的灵棚搭起,棚顶四角挂着褪色的白幡,随着海风起伏飘荡,发出“噗噗”的声响。
棚内正中,停放着一口簇新的、漆成深褐色的棺材。
棺材前,一张长条供桌铺着白布,上面摆满了祭品,整鸡、整鱼、猪头的三牲口、香蕉、苹果、梨、橘子、菠萝的五果、象征十二个月的十二碗菜,还有堆叠如山的“糕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最显眼的,是供桌两侧立着的两座巨大的纸扎“金山”、“银山”,金箔银箔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灵棚入口处,立着两个一人高的纸扎“金童玉女”,脸上涂着红白油彩,表情呆滞,大半天里,瞧着都有些瘆人。
棚外一角,几个人正手脚麻利地从一辆车上往下搬着纸扎,既有老派的巨大的灵厝、高大的纸牛纸马、等比例的轿子、宝船、写着天地银行的灵塔,也有现代的别墅、奔驰汽车、雅马哈摩托、冰洗彩空DVD,数码相机,摄像机。
甚至还有手机、电脑,电脑还分了笔记本和台式机,上面画着联通移动的标志。手艺精湛、做工精美,花花绿绿的却透着一种与悲伤格格不入的喧闹。
李乐远远瞧着咂咂嘴,心说,倒也是,当初白二十三哥手里不也拿着装了各种地下版的V信、嗖、球球、痘音、慢脚、拼夕夕、小地瓜、四大天地行、VPN软件和有图比,91P的折叠款智能机么。
哀乐从棚内角落的大喇叭里咿咿呀呀地传出,是闽南特有的“哭丧调”,悲切而绵长。
几个穿着浆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深色道袍的老道,正围坐在供桌旁临时支起的条案边,摇头晃脑地敲着木鱼、磬,咿咿呀呀地唱着含混不清的经文,声调拖得老长,透着一种程式化的悲凉。
陈永泰背着手,站在灵棚边缘,脸上没了平日那种和煦或威严,只剩下一片沉肃的哀戚。身边围着几个同样上了年纪的族老,还有陈旺。
陈旺此刻倒显出几分平日里少见的干练,正低声指派着人:
“阿华,带几个人去镇上,把定好的寿衣、还有剩下的纸扎拉回来,要快!还有,叫阿伟那边的戏班子,晚上八点之前一定开锣。”
“阿城,你去排一下负责守夜的人手排班,三班倒,香火不能断!”
“小明,你去找嘉玲婶,叫几个手脚麻利的,赶紧把孝服裁出来,按族里丁口册子来,该有孝的,一个不能少!”
“阿友,别愣着呢,赶紧给镇上打电话,让他们快点把米面菜肉送去祠堂那边,还有,骑上摩托,赶紧去接大师傅!”
指令清晰,分工明确。整个场面忙而不乱,透着一股被严密组织起来的哀荣。
而一个脸上带着青紫的汉子,则带着几个花衬衫,眼神警惕地在人群外围转悠着。
空地边上,聚集了不少村民,大多沉默地看着,脸上表情复杂。
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互相说着什么,便按照习俗,走进灵棚,烧着纸钱,和那几个道上一起,念念有词。
课题组几人站在稍远处的一棵老榕树下,默默看着。
姬小雅举着相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下来,这种场合拍照,显然不合时宜。
许言皱着眉,梅苹神色平静,蔡东照则压低声音,给几人小声的解释着。
“这是按大出的规格办的。瞧见没?三牲五果十二碗,金山银山金童玉女,还有那纸扎的厝、车马,一样不少。待会儿师公还要做功德,念经超度,做法事。后面几天,还得做药忏,请戏班唱功德戏给亡魂听.....”
“....龛前缴、日光、火光、一昼夜、二朝、大三朝、七日大功德....龛前供桌要早晚叫吃,早晨还须排列盥洗浴具、早点,五味碗必须逐日添碗.....解愿、颂经、进表、跑舍官,打城戏目莲救母,掷拉钹,热闹的很。”
“出山那天,更隆重.....大出棺夫三十二,上盖绞龙棺罩,彩扎的宫殿和古装人物,下垂绣帘,男用麒麟,女用凤凰....出葬行列,前有一丈多高开路神先导,兔仔尾走在中间,龙目在两端,后有草龙,燃火冒烟,孝子贤孙披麻戴孝....海边送草人,焚烧纸扎,象征送魂出海....”
“好家伙,这一趟下来,可得不少钱吧?”姬小雅听完,惊讶道。
“可不,没个十万八万的,下不来。”
“嚯~~~真,大排场。”
就在几人听蔡东照讲述本地丧葬习俗的时候,李乐的目光扫过人群。耳朵微动,捕捉到附近几个蹲在另一棵龙眼树下抽烟的渔民压低的议论声,可惜是本地土话,一伸手,戳戳蔡东照,示意。
蔡东照会意,凑到李乐边上,一边努力听着,一边给翻译着,可听着听着,蔡东照也皱起了眉头。
“唉,阿峰这孩子,命苦啊,才二十出头.....”
“苦命?我看是笨命!船那么好上的?”
“嘘!小声点,到底怎样,谁也说不准.....不过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就急着办起来了?”
“不办怎么办?永泰公发话了,族里公中出钱,风光大葬,说是给阿峰家一个交代,也安人心。”
“交代?安谁的心?我看是堵阿峰阿嫲的嘴吧?家里穷得叮当响,死了儿子倒风光了。”
“风光?风光给谁看?还不是做给活人看的?族里掏钱办得这么体面,阿峰他阿嬷敢说个不字?拿了钱,就得把嘴缝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是,听说族里给了他阿嬷一大笔安家费,够她养老送终加上妹妹到嫁人,她阿嫲倒也不用去水产那边剥虾了。活受穷,死了倒风光,值不值?”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