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5章 李门立雪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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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随着一声口哨响,青灰墙根底下蹭出个小小人影儿,拉一架冰车,铁棍儿在方砖地上碾得咯楞咯楞响。
榆树枝杈间的麻雀扑棱棱掠过头顶,翅尖扫碎了屋檐下的冰溜子,咔嚓一声落在青砖地上。
“二子!磨蹭什么呢?”
声音榆树后头甩出来,接着便钻出个戴棉帽的脑袋,脖子上挂着一双黑黢黢的冰鞋。
那被唤作二子的也不答话,只将冰车拖得更响些,像是敲着一面破锣,专为报信似的。
两个孩子往前没走几步,朝朱漆剥落的门扇里喊了一嗓子。
院里即刻响起棉鞋趿拉地的声响,有个声音从影壁后头钻出来,“换毡靴呢!麻绳缠两遭,省得灌雪!”
话音未落,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抱着冰车窜出来,车辕上挂的麻绳在风里甩成波浪。
随着喊声不断响起,胡同里顿时活了过来。
东边小院钻出个扛冰鞋的,西边门洞冒出个拖冰橇的,穿棉袄的丫头把冰钎子往腰后一别,吱呀呀推开绿漆铁门。
蓝布帘子一掀,又蹿出个抱冰尜的。队伍像滚雪球似的,转眼聚了七八个孩子,冰具磕碰着发出哐啷啷的脆响,喧哗笑闹着往胡同外涌。
路过小卖店儿门口,胖掌柜倚着门框嗑瓜子,笑骂道,“小兔崽子们,赶着投胎呐!”
孩子们也不理会,反倒更得了意,把冰车在地上拖出更大的响动。
有路过的老太太瞅见这队伍,大嗓门叮嘱道,“仔细看车!冰窟窿可不认人!”
这话飘进队伍里,只打了个旋儿,便被笑声卷走了。
“你们悠着点儿!”剃头匠隔着玻璃窗笑骂,热气在窗上呵出个白圈儿,“昨儿个老张家那小子差点儿栽里了,”
孩子们听到,哄笑着跑得更快,棉裤腿磨得唰唰响,谁不知道张家小子是为了捞孙家丫头的绒线帽逞能,这会儿在家挨鞋底子抽呢。
后海冰场就在胡同口外头。
铁栅栏门敞着,管冰场的是个红鼻头的大爷,裹着军大衣,每接过一张票,便吼一嗓子,“甭往当间儿窜!”
“冰车别横着扛!”
“别往围网那边窜!”
“诶,一二三四五六,诶,回来,七个人,票呢!嗨,又特么逃票!”
一群孩子们早泥鳅似的钻进去了,哪还听得见这个。
冰场喧声陡然扑面而来。
眼前一片琉璃的世界,冰刀划出的银线纵横交错,冰车旋出的圆涡叠了又散,穿红着绿的人影儿在白光里穿梭。
有裹得跟个棉团儿似的小不点坐藤编冰椅上前行,后头他爹弯着腰,嘴里冒着白气儿,乐呵呵推着。
打着出溜滑的老头,一边躲着人,一边追着冰猴儿,手里的鞭子甩着花带着响的一下下抽着。
冰场西北角聚着些老把式,穿跑刀在冰面上画圈儿,身子斜得快要贴上冰面,却偏倒不了。
年轻人手拉手学滑冰,有那熟练的,溜出花样,冰屑在身后扬起晶亮的尘雾。姑娘的红围巾飘起来,像簇火苗在冰上烧。
那帮孩子早散了队形,有个扎猛子冲进冰场中心的,冰钎子一点就窜出丈远,那个戴棉帽的小子正表演倒溜,冷不防撞上拉冰橇的队伍,七八个孩子摔作一堆。冰车翻了个儿,棉手套飞上天,笑声却炸雷似的迸开来。
摔的人也不恼,爬起来胡乱扑扑棉裤,又追着伙伴去了。
安全员举着喇叭喊安全,声音散在风里,断断续续的只能听到“冰面....离远点儿.....那仨兔崽....”
可谁理他呢?孩子们早玩疯了,脸蛋红扑扑地冒着热气,棉鞋浸了水也不觉冷。
欢叫声、冰刀声、碰撞声混作一团,在白茫茫的冰面上打着转儿,撞到柳枝又弹回来。
冰场四周的槐树枝挂满了冰棱,折射着上午的晴光。
卖糖葫芦的扛着草靶子沿边吆喝,冰糖壳儿碰出叮当响。
冰面上,人们呼出的白汽连成一片雾帐,笼住了整片冰面。
远远望去,仿佛京城的魂灵都在这里喘着热气儿活过来了。
那叫二子孩子忽然在冰场中央停住,扭头望向来路,仿佛胡同里的棉门帘还在晃悠,新的冰车正从各院门里拽出来,辙印一道压一道,深深浅浅地通向后海。
这冬天的热闹,本来不过就是几块木板两根铁条,就能从冻土里敲打出的欢腾。
正迷瞪着的二子忽然感觉身前一暗,肩膀被一双大手给摁住,扭头一瞅,一个身材异常高壮,穿着件军绿色,帽子一圈儿带着棕色毛边儿,长得却斯文的男人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你是刘叔家的,二子?认识我不?”
“嘿嘿,乐叔!”二子咧开嘴笑道。
“哟,还行。”
这长得跟扇们一样的乐叔,前后马场胡同里,没一家不知道的。
整个胡同,最大的院子,除了公家的那个什么管理所,就数老李家最大,独占两进不说,有花有草有树的,还好看。
家里有个付太奶,听大人说是什么大人物,有见过挂着天字号牌子的车来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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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二子这帮丫头小子倒没觉得,付太奶经常叫胡同里的孩子去那个大院子里玩儿,瓜果梨桃小零食儿的摆一桌子随便吃,就喜欢看孩子们闹腾。
还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曾奶奶,画画儿的,人也好,经常左邻右舍的串门儿,送孩子们送些国外的糖果巧克力,还有些见不到的小玩意儿。
这个乐叔,燕大的博士,学习好就算了,可连花鸟鱼虫的这些玩意儿,就没有不会玩儿的,胡同里谁家的养的鸽子有病,鸟儿不吃食,金鱼要嗝儿屁,花草葫芦什么的长势不行,都好找他给看,还会扎风筝,编蝈蝈笼,胡同里的小孩儿,都得过他的好,
可也经常被各自爹妈收拾的时候,拿这个乐叔来举例说明。
但最让胡同里这帮小子羡慕的是老李家的那位爷,一身警服,出门带风。不过这两年,也就逢年过节的能见到。
乐叔前两年还娶了个外国媳妇儿,可瞧不出来哪像外国的,没曾奶奶漂亮,一出门儿那个劲儿劲儿的样子,还有穿衣打扮,倒是让胡同里的姑娘们跟着学了不少。
最近又添了一对儿双双,不太见出来。
“诶,二子,商量个事儿。”
“叔,您说。”
“那什么,你这冰车,借我玩儿会儿?”
“啊?你玩儿?”二子一愣,瞅瞅脚边的冰车,“你这块儿,禁不动你。”
“啥啊,不是我,我给我家小子和丫头玩儿。”
二子顺着李乐手指的方向,瞧见边上,穿着一红一蓝羽绒服,裹着围巾,戴着线帽,眼巴巴盯着自己冰车的两个小不点儿。
再边上,就是那个穿的像个毛毛虫一样白色羽绒服的外国媳妇儿,笑盈盈的冲自己挥挥手。
想了想,二子点点头,把手里的绳子一递,又把两根推冰车的木杆儿送过去,“给,不过,乐叔,您悠着点儿,这杆儿可是我爸给削的,尖头带钉,别戳着。”
李乐接过来一瞧,点点头,“得,谢谢啊,这么滴,给!”
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张五十的,塞二子手里。
“嗨,乐叔,你这干嘛,不成不成,就一玩意儿,不要钱。”
“行,够局气,不过,这钱不是给你的,你们不一群呢么?去,那边儿有卖糖葫芦烤地瓜烤串儿的,你招呼他们,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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